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张謇、朱铭盘与范当世的情谊
2021-10-24    作者:成琳    点击:2161

姜光斗

张謇、朱铭盘与范当世,当时被称为通州三生或通州三怪。

朱铭盘(1852-1893),原字日新,改字叔简,号曼君。江苏泰兴人。当时泰兴属通州。他在光绪三年(1877)至浦口入庆军统领吴长庆幕。光绪八年(1882)中举人,跟张謇一起随吴长庆去朝鲜。光绪十年(1884),又随庆军驻奉天金州。光绪十四(1888)年,在金州入张明光幕。光绪十九年(1893)客死于旅顺军幕。一生著作很多,重要的有《晋会要》《南朝宋齐梁陈会要》《四裔朝献长编》《桂之华轩诗集》以及《桂之华轩骈文》等。是著名的历史学家与文学家。

范当世(1854-1905),初名铸,字铜士、无错,号肯堂、伯子。江苏通州人。早年与弟范钟、范铠齐名,号称“通州三范”。曾九次参加科举考试而落第,从三十五岁后便绝意科举。曾为李鸿章幕僚。一生布衣,贫病交加,到处漂泊。晚年执教于通州东渐书院,后又担任江宁三江师范学堂总教习。他非常重视教育事业,对南通教育颇有贡献。光绪三十年(1904〕年底因肺病吐血逝世于上海医院。著有《范伯子诗文集》,是清末同光派诗歌的主将之一,是桐城古文派的重要继承者。

关于通州三生(或“通州三怪”)的称号,见于姚永概《范肯堂墓志铭》、徐世昌《晚晴簃诗汇》、汪国垣《近代诗人小传稿》、郑逸梅《艺林散叶》等著作:“伯子少负隽才,时武昌张裕钊有文章名,客江宁,伯子偕张謇、朱铭盘谒之,张大喜,自诧一日得通州三士,兹事有付托矣!”而孙建的《伯子先生年谱》(河北教育出版社  2004年7月版《南通范氏诗文世家》第十九册)则认为“移花接木,合三为一,特饰词耳”!因为朱铭盘并没有跟范当世、张謇一起去向张裕钊请教为文之法。但这三个人在当时齐名,这三个人的情谊特别深厚,却是无可置疑的事实。

张謇与范肯堂结交甚早,据《啬翁自订年谱》,是同治八年(1869)张謇十七岁、范肯堂十六岁时在西亭求学时认识的:“仍从学于西亭,颇苦籍事索酬之应付。……识如皋顾延卿锡爵……通范铜士铸。铜士后更字肯堂更名当世。”以后往来频繁,关系极为密切。《张謇日记》在同治十三年(1874)正月中记载:

二十日  早起独坐,无可与言者。饭后王一山先生及铭勋、范肯堂来。灯下纵谈,座中惟肯堂最健于词辨,然失者不少。漏四下,与肯堂联床话雨。

 二十一日 雨不止。晏起。顷之有成子完及某某来,皆偃蹇有学究气,惟肯堂时复抗手谈论。晚间啸叔置酒定堂奠礼折,是夕演礼。因雨不克行,与肯堂抵足睡至四鼓方寐。

二十五日  起谒梁筱师、王子师、并候穆如、肯堂、王时师、一山世丈、宋师母。于肯堂处饭,菜羹豆豉,大有山林风味。噫!世人相待不过酒食征逐耳,乃一见即如是相待,厚矣哉!晚于三叔谈,肯堂订游山之约。

从联床话雨、抗手谈论和以菜羹豆豉招待等记叙中可见他们相知之深、相交之厚。而从二十六日游山记录中,更可见二人当时倜傥风流、豪气盖世的风度:

日丈余起,方早餐,而肯堂来践约,铭勋继来,略坐,携数百青铜,偕肯堂步至南营,雇马两骑出市南缓辔行,望五峰翠秀扑眉宇,与肯堂有时叠骑清谈,有时着鞭争胜,至山下,步至川至庵小憩。推窗见大江接天,征颿似鹜致忽隐忽现。僧三省煮茶以待,出桔枣糕饼疗饥。见彭宫保、陈铁床诗字。继至准提庵,庵僧芥舟,都人士啧啧称能诗,访之则方拥敝帚扫地,窃许为雅,坐次索其著作,乃以和彭宫保四律见视,读未竟而气味龌龊,令人欲呕。东坡谓语带烟霞,味含蔬笋,若僧其犹愧焉。茶盏未寒即行。至支云塔,小沙弥初不为礼,及见风帽,细审而告伊师,遂得至雪峰僧处略坐,旋下山策马至黄泥,丛竹垂岩,枯藤络石,殿宇只数楹,而泉流涓细,短树婆娑,大非狼峰之绚烂矣。山僧映中朴甚,于新绿轩进茶,满引三数瓯乃行。而马后山光与野照饮烟相映成画,行里许,犹令人回首不置。昔人沈涸烟霞,正不知何修得此?肯堂先是因所骑甚驽,与余易之而行,讵意骅骝得路,奔轶绝尘。肯堂据鞍大号,呼道旁樵牧儿为之收驭,竟无一敢应者。而余所骑虽霜蹄超逸,犹复闲闲然,按辔遥瞻已,肯堂已望尘不及。至曹公庙,则肯堂已下马而喘未定也。相与引马牧草水边,缓缓步行,马夫来乃执鞭从事。抵南郭,市人相视不止,盖以为书生而作武夫态耳。留肯堂晚饭,缓斋来,偕入城至肯堂家谈旧事,慷慨激昂,几于泪下,二鼓返。是日也游甚畅,尤好者,马夫解事,余来去必绕山行,不以为苦。世有拕青纡紫,遇山水犹铮铮作威福者,以彼视此不诚逊哉!马夫为谁?城南黄姓。

以后,或范肯堂从通州至常乐镇张家,或张謇从常乐至通州范家,往返百馀里,不嫌其劳。他们经常在一起饮酒喝茶,品评人物,讨论诗文创作,谈论读书心得。《张謇日记》在光绪元年(1875)十一月记载:“二十四日……饭后,肯堂自通来,迢迢百里而有相思命驾之情,是可与元伯、巨卿后先相映也。为之大快!以删成诗草嘱审定。灯下纵谈,夜深就寝。二十五日……起视肯堂日记及时艺,不屑为庸庸所为;不甘道琐琐所道。肯堂诚可;然言过其实,且多力劈前人之书,而无卓识定据,亦肯堂所短。而余所必规者,况肯堂能受言乎。”直率恳切,令人感动!

张謇与朱铭盘也交往极早,据《张謇日记》光绪三年(1877)三月二十五日记载:“ 周小棠置酒,朱曼君铭盘来,有早萤诗。”而在同年四月一个月中,朱铭盘竟到张謇家去了十六次,或品味鲥鱼、螃蟹,或聊天闲谈,或讨论诗歌创作,关系极其密切。

光绪五年(1879)五月,张謇在科试中名列第一,范肯堂“置酒魁楼,宴请张謇、顾延卿、周家禄、朱铭盘等友人,几于竟日。”(《伯子先生年谱》)可见范肯堂与朱铭盘早就是朋友了。

更重要的是光绪六年(1880)三月十八日,张謇回浦口军幕,过通州时会见范肯堂,范肯堂、朱铭盘就与张謇一起去浦口。(《张謇日记》)这次同行,三人在舟中共做了《舟中连句倒押五物全韵》《诸葛忠武侯画象连句》《哀双凤诗连句》《仪征道中联句》等四首联句诗。

其中《哀双凤诗连句》描写的是一个婚姻悲剧,序文说:“双凤不知何县人,鬻为如皋倡女。(曼君)与许生识,遂订嫁娶。许既贫不能如鸨欲,往来稍稍闲,而凤终不妄接人。(季直)鸨患苦之,以忧死。濒危属曰,收我者许也。吾侪固旧识,闻而哀之,作为此诗。(当世)”诗云:

二月江南柳,〔曼〕风条踠绿芜。枇杷门巷在,〔季〕裙屐酒尊逋。无意逢花落,〔当世〕何缘救草苏。为君数前事,〔曼〕怆我郁嘻吁。碧玉家原小,〔季〕红儿貌不殊。凤饥梧粒瘦,〔当世〕虫蚀蕙根枯。绛树雕栏出,〔曼〕青螺宝镜摹。

弹筝愁浪子,〔季〕扶酒倚香奴。鬼卦金钱卜,〔当世〕欢情斗帐腴。缬云方共晓,〔曼〕璫月莫难旉。含睇羞团扇,〔季〕缄盟结绣襦。郎来鹦鹉觉,〔当世〕梦浅碧鸾扶。半臂宵宁冷,〔曼〕双飞愿忽孤。缯绨穷赎蔡,〔季〕玳瑁独栖卢。岂悔偷灵药,〔当世〕终难并鄂柎。隔帘牛女怨,〔曼〕递简角张迂。强笑成歌舞,〔季〕华妆泫粉朱。纵摇雕玉佩,〔当世〕未剖黑心符。宓枕惟遗植,〔曼〕苏台誓托吴。露莲秋後苦,〔季〕霜菊影边臞。一病秦医拙,〔当世〕千行楚泪俱。名驹犹惜骨。〔曼〕灵鸟竟辞笯。宛转卷葹拔,〔季〕凄凉杜宇呼。命残留鈿合,〔当世〕肌暖待襜褕。谁道城南艳,〔曼〕能从陌上夫。百金豪客帽,〔季〕九鼎美人躯。往者曾平视,〔当世〕今来失彼姝。夫容悭晚堕,〔曼〕蘅芷际春徂。锦瑟鸳弦尽,〔季〕香泥燕垒无。欲铭罗袜冢,〔当世〕更涕博山炉。沧海填精卫,〔曼〕穷阴种橐吾。天涯感沦落,〔季〕回首共踟蹰。〔当世〕

诗中描写双凤姑娘被卖到如皋当妓女,受鸨母逼迫,无法跟情郎许生同结连理,终于忧愤而死。诗写得悱恻缠绵,哀怨动人,凄楚欲绝,读之令人泪下。虽为三人联句,但一气呵成,毫无拼凑痕迹,且用典贴切,词藻华丽,正如王庚《今传是楼诗话》所说∶“通州张季直謇、范肯堂当世、朱曼君铭盘,均以朴学齐名,卬駏相依,艺林争羡。有《哀双凤》五言排律,流传一时,亦一段佳话也。哀感顽艳、荡气回肠,亦可见三君少年时才藻之盛也。”

而另一首《仪徵道中联句》,则显示了通州三生当年的凌云壮志:

破晓南风出广陵,〔曼〕过江山色露微棱。西征词赋悲潘岳,〔季〕东汉衣冠愧李膺。鱼美海乡辞作客,〔当世〕花醲野馆漫呼朋。剧怜骨肉山中梦,〔曼〕长路春寒思不胜。〔季〕       新息从来忆少游,〔季〕高平无那客荆州。田间已识羊牛好,〔当世〕江上仍为雁鹜谋。臣朔侏儒有饥饱,〔曼〕中郎都尉各兜鍪。吾侪三十年方壮,〔季〕裸壤龙章傥可休。〔当世〕舳鲈千里控堤防,〔当世〕三楚遗营迹未荒。屡见番船通海国,〔曼〕愁闻岁币出云阳。将军陇右方屯甲,〔季〕都督江东漫举觞。我欲绝裾怅风雨,〔当世〕起看太白正横芒。〔曼〕父老犹闻说沈公,〔曼〕桑麻遗爱满吴中。桐乡有庙醻朱邑,〔季〕鲁国何人荐孔融。白日神鲸窥骇浪,〔当世〕青天大鸟咽悲风。东南民力凋残甚,〔曼〕继政因循望小冯。〔季〕身世苍茫泣五噫,〔季〕同舟尔我况将离。大河落日重沽酒,〔当世〕席帽谈兵更赌诗。墓访屯田春家莫,〔曼〕烟开棠邑树参差。往来岁岁江干路,〔季〕愁绝风云黑鬓丝。〔当世〕

在那种国力日衰、国事日非、“东南民力凋残甚”的形势下,这三人都是正当“吾侪三十年方壮”意气风发的时期,应当是为国出力、大展宏图的时期,却是“江上仍为雁鹜谋”,为了糊口谋生,到处奔波,又将分手各奔前程去,心中又贮积着多少感慨啊!这首联句诗写得慷慨激昂,充满凌云壮志。

这年十月,张謇为朱铭盘作《梅花诗》:

“香海无端剪一枝,一花一萼费相思,不知月落参横后,缟素何人瘦似诗”。

有所指也。

光绪八年(1882)七月,直隶总督(暂摄)张树声飞檄广东提督吴长庆率军乘船救援朝鲜。当时张謇、朱铭盘、袁世凯都在吴长庆军幕,随同一起前往。

光绪十年(1884)七月十日,张謇与朱铭盘、邱履平有《金州述别联句》:

西风吹送幕庭寒(曼君),万里惊秋客袂单。辽海无因悲远戍(謇),燕云有梦促征鞍。清笳一迸州门泪(履平),苦酒难平壮士肝。出塞王师近乘胜(曼君),一时诸将自登坛(謇)。平津宾客几人存(謇),往事低回仆射恩。岂谓生平托簪履(履平),更烦涕泗到荃荪。凄凉丹旐横秋色(曼君),零落青袍惜故痕。杖策何如归隐好(謇),迪维皇甫各山村(履平)。

此诗写得豪壮、激昂,不仅写出了他们一起度过了一段军旅生活因而依依惜别的心情,还表述了他们即将归隐的惨淡心境。

范当世与朱铭盘情谊也极深厚。光绪十四年,朱铭盘入旅顺张光前(仲明)军幕写有《题肯堂照像寄肯堂诗》云:

肯翁寄我赫蹄形,贱子悬着瓜庐隅。审君貌肥肤革缓,料是病起毛髓枯。

水心亭上二十四,目长眉远丹肌肤。黄鹤楼边政三十,气充骨劲耐歌呼。

论文不眠僮仆怨,绝学锐讨门户孤。武昌白头财七品,冀州脱手空三都。

君我尺牍互嘲弄,商量便服利走趋。季翁腹饱喜高论,彦叟病懒甘腐儒。

余者群子各南北,有时一见在道途。吾党为学几途辙,丈人及我一冶炉。

天津对酒电过眼,南苏望远月边湖。古时轼辙说麟凤,君家罕况真於菟。

我无楚丘卜臣妾,安知方朔生龙猪。令人感激想年少,转眼老丑成颠胡。

(《桂之华轩诗集》卷四)

此诗写得极为风趣,不仅生动地刻画了范当世的体貌特征与爱好秉性,抒写了朱与范的深厚情谊,还附带写了他们与张謇等友人会见时的情景,足以显示朱铭盘亦为诗坛能手。

光绪十九年(1893)十一月十八日,朱铭盘积劳成疾,逝於旅顺张光前军幕,享年四十二。那时他的儿子朱驎之,还未满月。光绪二十年(1894)正月,张謇闻朱铭盘噩耗,心情极为凄惨,他在正月六日的日记中记道:“得曼君客死旅顺讯,凄惋无涯,名心益冷。”

光绪二十三年(1897)三月,范当世写信给张謇,说朱铭盘之妾带着孤儿到通州,他们商定每年周济朱氏母子三十六千,除朱家从前在通州的企业中自有十千利息外,张謇承担十五千,而范当世与顾延卿两人共承担十一千。(《张謇日记》)

金鉽《范肯堂先生事略》∶“先生笃念亲旧,故人泰兴朱铭盘客死,收养其寡妾孤子於家。”又金氏《江山小阁诗文集  重编桂之华轩遗集序》∶“(铭盘)殁後,其侧室赵孺人囊负以归。既而,孺人挈其孤子投依南通张季直、范肯堂两先生。”

张謇写了《祭亡友朱曼君文》:乌乎!岁在丙子,从军江皋。后余一纪,君来为曹。洸洸庐江,风云干旄。伟余两人,河球赤刀。君气食牛,何有众豸。独余是亲,咏陶好喜。余之聪明,实非君匹。意量相资,磋磋切切。分笺写檄,昼几宵灯。同舟并辔,抵蹠揄肱。四年浦口,云龙腾腾。移军勃澥,之罘蓬莱。弄潮宾日,三年去来。壬午东征,鲸螭撞突。君后余先,长缨短策。藩部大人,来觇揖客。谈笑方俄,旋临碣石。碣石之垠,陪京之门。将军大去,客散飙雰。嗟君与余,涂轸始分。公车几年,京尘共蹋。握手伊何,载离载合。凡君相与,文场周旋。每憾而呼,莫能一先。余戏挑君,有命任焉。其闻余举,距跃車身(tian)車身。人谓君忌,岂然岂然。君雄文章,耻作常语。俾余抨弹,寸痏必举。君或怒争,窽窽终许。其纠余文,亦若虓虎。嗟余禀赋,亦乖亦崖。君自逸宕,狎于辈侪。容相怨督,而无他怀。彼构间者,知余君哉。自尔日月,朋旧凋丧。书问往复,言之凄怆。谓宜持维,以固吾党。学道著书,梦梦天壤。方余四十,被放林丘。君寿以文,百岁绸缪。歌诗招隐,辽海东头。岂期别处,死生其休。君昔自语,少余一岁。抗颜赠君,以俶检字。比君赴来,乃生壬子。实长而下,吁嗟君只。不能疗贫,焉用奏官。著书不竟,摧肾绝肝。子呱弥月,洗以雚兰。造物之酷,何畯与顽。丧不与纪,哭不凭棺。探臆溯往,以告余酸。乌乎哀哉!尚飨!

祭文历叙朱铭盘的经历以及他与朱铭盘交往的过程,逼真地刻划了朱铭盘的性格,抒发了他与朱刻骨铭心的情谊,表述了因丧失了这样的友人而锥心刺骨的苦痛。真可称得上是字字血、声声泪!

四年以后,范当世翻检到老师送给朱铭盘的诗册时,不禁缅怀起以前的情景,写下了十分感伤的怀旧诗《题项晴轩所藏先师写与朱曼君诗册》:

—卷天人冷澹姿,摩挲重为昔言悲。薄冰未即寒於水,已到人间彻骨时。

是为吾友珍藏物,奚自飘零到子庐。昨向长卿孤寡问。茂陵今日已无书。

张謇与范当世,对于朱铭盘,真真体现了朋友之间生死的交谊、至高的情怀啊!

张謇与范当世的交往,在范当世进入李鸿章幕以后,略有疏远。确如沈云龙在《现代人物述评  通州三生——朱铭盘、张謇、范当世》中所写:“(张謇)至光绪十一年乙酉始中顺天乡试南元,为常熟翁叔平尚书(同龢)所得士……至光绪二十年甲午始以恩科会试中第六十名,时肯堂正客李合肥幕,合肥与常熟政见两歧,张、范遂亦异趋。未几,中东衅起,翁、李和战之争,世传二公阴主之,盖曾於家书中各露其微旨也。《范伯子文集》卷七有《祭季直封翁润之先生文》有云:‘嗟两家之兄弟,逐风尘之累迁;既酸咸之各异,亦升沉之各天。’又云:‘昔金恭人之殁也,余不惮百里而星奔,恨公丧之独否,属有故而羞陈。殆昔勤而今惰,岂今疏而昔亲。’……语意含蓄,亦耐人寻味。”但在范当世晚年回通后,两人仍和好如初,一起办教育、兴实业。以至于通海垦牧公司的兴办,都是出之于范当世的建议。

范当世曾在光绪二十五年(1899)冬至,写过一首《同何眉叔张季直夜登狼山宿海月处》诗,其中写道:“江海既会声喧豗,双流兢地生民灾。狼山如闼当江开,能喝海若惊涛回。引江入田灌万顷,此德万古常崔嵬。……张君吾以海东让,千岁斥卤兹能培。一日和甘尽作稼,亦能消释胸中哀。”可见张謇创办通海垦牧公司的最初设想是范当世提出来的。可惜的是,当张謇创办通海垦牧公司,“一力经营,先后十年,田园人家,蔚成新村”(蔡冠洛《清代七百名人传·张謇传》)时,范当世已经离开了人间。

范当世于光绪三十年十二月初十(1905初)病逝,初五那天,张謇在日记中写道:

闻肯堂昨吐血瓯许,大狼狈,亟视之,甚惫。执手附我耳语,气息仅属,始言倘不死若如何,医生言二日不更见血尚可支拄一二月,否则殆。继又言:“子长我一岁,望节劳,我可死,子不可死,幸记之。”闻之心楚。……肯堂、彦升于学界皆可有协助之能力,而皆有危殆之病,故虽数十年之交,分毫不能得其助,可痛也!

闻肯堂此次自编诗文已成。论其诗文,非独吾州二百五十年来无此手笔,即与并世英杰相衡,亦未容多让。……要其大段明白公理,尚非他文人所能及也。

由此可见张謇对范当世感情之深,对其诗文评价之高,张謇诗文受范之深刻影响是显而易见的。此后范转到上海去治疗。张謇在初十那天的日记中写道:“申刻闻肯堂以寅刻卒于上海,为之怆痛!是日散学。”

范当世逝后,张謇曾写过不少悼念诗,而挽联写得尤其沉痛:

万方多难,侨札之分几人,折栋崩榱,今后谁同将压惧;

千载相关,张范之交再见,素车白马,死生重为永辞哀。

直到张謇晚年,仍在念念不忘他的挚友,在《剑山规建文殊院感怀范伯子二首》之二中写道:

少年怜范大,骑马一同登。不作重泉友,还悲百岁僧。

徙江鼋跋扈,捎树隼凭陵。头白谁相慰,依山奉佛能。

由此可见,范当世在张謇心目中的地位。

作者单位:南通大学

本文刊《张謇研究》2009年第2期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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