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大生纱厂
2011-9-20    作者:jry    点击:27016

 

1895年夏天,张謇闲居在家的时候,替两江总督张之洞起草的《条陈立国自强疏》提出了富民强国之本实在于工。张随即调任湖广总督,授意他在南通筹办一个纱厂。状元办厂当时是个新鲜事,除了他,只有苏州状元陆润庠在1897年办了苏纶纱厂、丝厂。此时,离甲午战败已有一年,《马关条约》也签定了,条约规定外国人可以在中国设厂,对中国人是个大大的刺激。尽管在这之前外国资本在华投资的企业已有不少。

当年12月,张之洞正式委任张謇总理通海一带商务。张謇在上海、南通、海门奔走几个月,包括老朋友沈敬夫在内,有6个关庄布商、花布商和买办愿意和他一起集股办厂,分别叫沪董通董。在唐闸选定厂址之后,他取了厂名,大生二字源自《易经》天地之大德曰生这一句。

最初,张謇和“通、沪六董”商定办一个2万锭的纱丝厂(后来确定叫纱厂),沪董筹集40万两,通董筹集20万两。最早的一份《通海大生纱丝厂集股章程》就是六董联名公布的,他们分析了在南通办厂的利人利己之处,公开向社会集股60万两,分6000股,每股100两,预计每股每年可以获利22两,以2个月为期,在上海、南通、海门三处认购,结果应者寥寥,招股很不理想。  

这样一来,所谓的“官招商办”这一步走不通了。1896126,以江宁商务局名义与通州大生纱厂签定官商合办条约,第一条规定将南洋纺织局现有纱机47000多锭连同全副锅炉引擎,折价官股50万两规银投资大生,沈敬夫等6董都在合同上签了字。说是官商合办,官方提供的只是一批积压已久的机器,并没有现金,大生要另外筹集50万两商股,建厂房、收原料及作为营运资本。1897年,大生重订集股章程,向社会招股50万两,分5000股,还是进展不顺,上海方面只收到2万两,南通也不足6万两,离目标实在太远。

在新任两江总督、南洋大臣刘坤一的过问下,这年811日,张謇和官商盛宣怀达成《通沪纱厂合办约款》,4万多锭官机对分,张謇领的一半作价25万两做为大生的官股(盛领的一半另在上海浦东办一家纱厂),大生的股本25万两也由神通广大的盛氏帮助筹集,这一条款白纸黑字写在合同上,签名的除了他们两人,还有见证人郑孝胥、何眉生。816,江宁商务局和张、盛三方签署合同,张、盛分别在通、沪设厂。合同迄今还保存在大生档案中。可以说,到这一年,大生纱厂的筹办才进入实质性阶段。926大生机器纺纱厂股票开始发行,署名是经理通州纱厂张季直”,因为盛宣怀承诺帮助筹资,所以票面上还印有他的头衔姓氏。当年1017日,2万多锭官机由军舰运到南通,这批英国造的机器已在上海码头搁置5年之久,日晒雨淋,连包装木箱都破了,机器零件锈坏的占了十之三、四。光是搬运和擦锈就花去6000两。前来安装的英国工程师说,从来没看见过损坏成这样的机器。

盛宣怀承诺的资金一直没有到位,张謇写了无数告急之书,几乎字字有泪,到最后一分也没有兑现。张謇大为恼火,一直不能原谅盛的言而无信。

在筹办大生纱厂的过程中,最初的“通沪六董”中有人退出,有人因集股不力被撤,又吸收了几个人进来,最后参与建厂的4个通董比较得力,除了关庄布商沈敬夫,还包括木材商高清、典当商蒋书箴等,在唐闸买下厂基之后,他们垫出部分股金做建筑费,着手建厂。那个时代,人们对办新式企业没有认识,有了余钱或者买地,或者投入传统的典当、钱庄等熟悉可靠的行业去。办新式工厂集股困难重重,他们连当地慈善团体、道观有限的一点资金也吸收了,有时凑不了一股[100],连半股也收,最小的一笔仅37两,半股都不够,只能算作存款。集股之难,可以想见。

大生直到开机时,招股一直不顺,实收资本不足20万两,买地、建厂房,加上支付官利等其他开支,已用去19万两多,资金耗尽,每天仅收棉花一项就要1万多现金,只有靠借债一条路,可就是借债也难乎其难,无奈只有尽花纺纱,卖纱收花,更续自转。(因为没有流动资金,张謇一度想按50万两股本、年息8厘把厂租给朱幼鸿、严信厚,只是两人贪心太重、一再压价,没有谈成。)

大生开机前后,张謇几乎天天在过“年三十夜”。他在外地,每次接到沈敬夫的告急信一筹莫展,不时在日记中感叹“通厂筹款,垂成而败”、“通厂筹款迄不谐”。他当时多数时间在南京主持文正书院,靠这份薪水养家,筹办的四年多时间,他未用过大生的一分钱,其他几个董事也是。他在上海奔走,最艰难的时候,旅费无着,“常常跑到黄浦滩对天长叹,看江也是长叹,眼睛里泪同潮水一样涌出来。有时候旅费不够,也卖过好几回的字,厂款分文不去动用。”

1897年,张謇接连接到翰林院催他回京的三封函电,他曾写信对好友沈曾植说:愿成一分一毫有用之事,不愿居八命九命可耻之官。”1898年他到北京销假,正值百日维新,赶上恩师翁同龢被罢官,官场险恶难测,想起甲午年在大雨中跪迎慈禧太后那一幕,更是心寒。那一回,慈禧太后从颐和园进宫,恰逢暴雨,路面积水一二尺,文武百官都出城迎驾,个个匍匐路旁,衣帽尽湿,两膝泡在水里,顶戴上的红缨流下鲜红的水,其中有七八十岁的老臣。慈禧乘轿子经过时,视若无物。这件事给他很大的震撼,读书致仕,身居庙堂,难道就是做叩头虫吗?此次南下,他决心远离官场,“三十年科举之幻梦,于此了结。”实业的路无论多难,也要咬牙坚持下来。十多年后,他在1909年冬天对刘厚生说:我早已想到假如我到北京做官,当然一无所成。

没有想到,大生纱厂开机第一年就赢利了,在支付了官股、商股的四万多两官利后,还有78000多两余利。这一年虽然有八国联军进京,棉纱市场也受到影响。但天助张謇,大生熬过了严寒的冬天。原来收不起来的商股收齐了,当初写信给两江总督刘坤一诬告张謇乱要钱,大帅勿为所蒙,厂在哪里,哪有此事的浙江候补道朱幼鸿主动入股一万两。从此以后,大生几乎年年赢利。1903年外纱倾销,上海各纱厂都受挫,大生不仅获利,而且继续扩大规模,添了2万多纱锭,光是1905年这一年就赚回了半个厂,这一年虽发生了日俄战争,但南通销往东北的关庄布在600万匹以上。大生开足马力,日夜出纱,以满足当地织户需要。

大生成功的原因有很多。南通一带的气候、土壤都适合棉花生长,向来有“种棉卖钱,胜过种稻贩盐”的说法。因为靠近原料产地,大生可以用优惠价格在本地收到最优质的棉花。很多年后,无锡公益工商中学学生参观上海华商纱布交易所时看到,棉花交易以通州花为标准。大生利用地利,自己设门庄、分庄,还委托抄庄、下庄代收棉花,布下一张天罗地网。张謇和几个董事都出生农家,从小熟悉棉花的生长规律、年成丰歉,每当白露前后,外地“客庄”到来之前,他们就已派人到棉田去估计当年棉花产量等情况,做出相应的收花政策,或先发制人,或后发制人,或人舍我取,对本地棉花行情有很强的驾驭能力。

南通的工资比上海等地要低得多,成人熟手每天工资最多1角(全国工人平均日工资要1.52角),固定工人两周发一次,学徒、职员一个月发一次。这样的廉价劳动力可遇而不可求。

南通地处长江北岸,在长江口和大海之间,三面环水,形似半岛,地理位置独特,战争一般不大会波及这里。产品可以就地消化,不用外销,南通以关庄布(也叫通州大布)驰名,这种手工织布结实、耐穿、御寒,深受东北人欢迎,织布需要大量比手纺纱合用的机纱。何况机器纺纱,一个工人可以抵得上五六十个巧妇。纺织专家李升伯说:“我发现南通的棉花是世界上最清洁干净的棉花,南通最著名的用12支粗纱织制的土布,是世界上最坚韧结实而且光滑滋润的布匹。大生的机纱受本地市场青睐是可想而知的。在水陆交通都很方便的三圩镇等处,张謇安排开设了大生的零销点,直接出售小包棉纱,价格优惠,不按上海市场价。大生初创时的几个董事如沈敬夫、刘桂馨等本身就是关庄布巨头,都有传统商业经营的经验,重视经营,所以大生产品几乎不用考虑对外开拓市场,满足本地市场就已够它忙的。这是地利,在很长时间内都支撑着大生的兴旺。当然,利同时也是弊,使大生一直没有能建立起一个外部市场,进入竞争状态,本地市场一旦出现问题,就会引发危机。

大生在企业管理上形成了制度化,早在开机前,张謇执笔的《厂约》就对自己和几个董事做了分工,各人职责明确,奖罚措施、利润分配方式等都有具体规定,每天下午两点各部门主管举行例会,有什么问题及时在这个会上讨论解决。有研究表明,他那时就有成本控制思想,认为不减轻成本,不能和外国进口产品竞争。

《厂约》之外还有25个章程,规矩多达195条,在当时,这恐怕已是中国人自办企业能达到的最高水准。

长期研究大生档案的肖正德说,大生企业有老职员回忆,他们发信、写便函、记帐,对用笔、用纸、用墨和书写格式都有严格的规定。保留至今的大生会计档案,百年后仍字迹清晰。

另一个不能遗漏的因素就是张謇个人的影响。张謇事实上已和大生合为一体,不可分割。作为股份制企业的大生纱厂,虽有官股,但官股只拿官利、分红,并不干涉厂务。所以,张謇不认为这是“官商合办”,他自己叫做“绅领商办”[绅督商办”],身为总理,他个人虽也是股东之一,但股金不过区区2千两(在全部资本中只占0.4%),而且当时只交出了1300两,另外700两还是沈敬夫帮他垫的。他在大生的权威从来都不是靠资本,靠股份,而是他的状元头衔、人脉资源,他以士绅身份,居官商之间,负责全权办厂,这是他独有的不可替代的优势,官替代不了他,单纯的商也不可能替代他。张謇与周学熙曾被合称为“南张北周”,但又和周不一样,《剑桥晚清中国史》中有一句话:“在周学熙恋栈官位时,张謇已辞去了一切公职。这个决定不是轻易作出的。”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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